被美国制裁后 雷军决定造车

腾讯汽车《远光灯》

作者 傲敦

编辑 杨颢

“小米决定造车以后面临了无数挑战，汽车行业每年发布两三百款新车，是一个卷得不得了的行业，作为新来者，第一辆车非常重要，我们该怎么造车？”雷军回忆称，今天，小米SU7首战告捷，这意味着小米汽车终于挤上了牌桌，“但我们离真正的成功还差很远，我们的长征才刚刚开始”。

7月19日晚，在长达3小时主题为《勇气》的年度演讲中，雷军细细讲述了小米造车三年以来的五大挑战。

造车要懂车。宣布造车之后，雷军决定自己开车，过去三年试驾超过170款车，试驾笔记有20多万字。同时，雷军看汽车巨头传记，看赛车电影，并给自己定下了目标：成为国内车企老板中开车最好的之一。他下定决心开始学赛车，不光自己学，还带着小米管理团队一起学，最终，他如愿拿到了赛车牌照。

由于订单火爆，小米汽车产能一直备受关注。据小米官方消息，6月，小米汽车工厂采用双班制，7月小米汽车工厂进行产线维护调优，预计7月份的交付量仍将继续超过10000辆。目前，小米汽车累计交付量超过30000辆，雷军透露，今年11月将提前完成全年10万辆的交付目标。

当晚，小米还正式发布了小米SU7 Ultra原型车，搭载小米超级电机V8s，今年10月原型车将挑战纽北非量产圈速榜，2025年，量产车正式挑战纽北量产圈速榜。雷军称，小米汽车向保时捷学习，目标是十年之内成为纽北最快的四门电车。

雷军称，过去三年对于自己和小米而言都是一段脱胎换骨的经历，而小米SU7成功的背后，凝聚着巨大的勇气，“这不是某一个人的勇气，这是我们小米集团4万多名员工共同的勇气”。

挑战一：到底要不要造车，我自己要不要带队？

2021年1月15日，一场意外危机让小米正式考虑造车。

“早上7点多钟我在上班的路上接到了一个朋友的电话，他说‘雷总，你们被美国制裁了’。那一下子，犹如晴天霹雳，我马上就懵了。”雷军回忆称，董事会紧急商量如何应对，董事会上大家讨论，“如果手机不能造了，公司三四万人怎么办？”，当天下午，小米董事会第一次认真讨论造车。

雷军表示，当时几乎所有高管都支持，但他本人觉得造车风险太大，于是开启了一次关于造车的调研。“在调研的过程中，有两位好朋友一致力劝我造车，就是李斌和何小鹏。”雷军回忆称，决定造车后他本人表达了担心，在他看来，最后全球可能只能活下去五到八家，“如果我们不能干到全球前五，有可能就活不下去”。

“如果我们要造车的话，首先要有长期打算，其次一定要奔着全球前五去，这就意味着要准备烧很多的钱。”雷军表示，当时业内认为，造车最少需要100亿美元。

彼时，小米正处于多事之秋，这些事情全部交杂在一起，雷军的内心乱成一团麻。“而就在这个时刻，我要思考我们到底要不要造车，我自己要不要带队造车，其实是挺不容易的。”雷军坦言，那段时间每一个深夜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大干一场，第二天早晨醒来太阳升起的时候又开始迷茫。

“创业这么苦，真的还要从头再干一遍吗？而且风险这么大，万一输了呢？我这辈子就这么灰溜溜地收场吗？还有，我真的有足够的体力、精力杀入一个全新的行业吗？这些问题在我脑海里思来想去，想了整整一个星期，特别特别的煎熬。”雷军称，那时他反复在问自己这些问题。

2021年3月30日，雷军正式回复董事会：“如果这件事小米必须干，如果大家觉得我合适，为了小米，我愿意挺身而出！”雷军称，这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权宜之计，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当天，小米正式公告下场造车，雷军带队，十年内全资投入100亿美金。当晚，小米举办发布会，雷军状态不佳、重感冒，但还是在台上宣告：“这是我人生最后一个创业项目，我愿意押上一生全部的声誉和成就，为小米汽车而战！”

雷军回忆称，三年前李斌、何小鹏力劝小米造车，决定造车后，2021年4月5日，王传福、李想、何小鹏等业内朋友组团到访小米，“王传福跟我说，他特别佩服我们的勇气，但是多少还是为我们捏了把汗”。

挑战二：作为新来者，小米该造一辆什么样的车？

决定造车以后，雷军面临了无数挑战，汽车行业每年发布两三百款新车，是当下最卷的行业。

“作为一个新来者，第一辆车非常重要，我们该怎么造车？我们该造一辆什么样的车呢？”雷军回忆称，刚开始团队找了一大堆报告学习研究，但他都忍不住泼了盆冷水。雷军首先思考的问题是：我们能不能造一辆小米工程师想买的车？在他看来，如果自己都不想买的话，车造出来也没有用。

为了了解小米工程师到底想买一辆什么样的车，雷军动员团队约小米工程师一个一个聊，近三个星期时间约了三百多人，得出的初步结论是首先从SUV做起，“从研发角度来说高车容易、低车难，做SUV相对容易，做轿车要难一些”。

但雷军决定不走寻常路，先从纯电轿车干起，先从难的干起。“等轿车干好了，再干其他车型就容易多了，所以我们下决心干纯电轿车。”

雷军回忆称，三年前很多朋友劝自己说，小米已经“迟到”，找代工工厂赶紧出车，千万不要什么事情都自己干。“刚开始我们也这样想过，既找过代工，也想过收购，但是没过多久我们就下了决心，从核心技术干起，绝对不要想走捷径。”

谈到决定小米亲自下场的原因，雷军回忆起了14年前小米创业时期，当时从轻模式开始，初期速度很快，但是根基不扎实，后来遇到了很多的挫折。“到今天为止我都觉得我们还在补课，所以当我们再次创业的时候，我们决定不走捷径、不收购、不代工，从核心技术做起，十倍投入，认认真真造一辆好车。”

下定决心后，小米汽车坚决投入，目前已经推出第三代电机、两套大压铸，智能驾驶、电池包都选择亲自下场。

雷军特别提起了做电池包的经历，他说，小米为了把电池包技术搞明白做了十几个电池包，并选择自建电池包工厂，“不仅把我们自己的团队折腾得够呛，把供应商也折腾得够呛，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我专门打电话给宁德时代曾毓群总解释”。雷军表示，小米从核心技术出发、十倍投入，披星戴月干了大半年，到2021年年底春节前，小米汽车第一次项目的评审会正式开始。

挑战三：“草台班子”如何融合凝聚成一支铁军？

雷军没想到，第一次正式项目评审会开得特别郁闷，大家产生巨大分歧，产品几乎要推翻重干。

“大家的春节都过得不好，都特别特别焦虑，我们的项目进度怎么办？”2022年春节后上班的第一天，雷军取消所有日程，组织汽车部最核心的十几个人开会商量怎么解决，“就这么一个临时召集的会，谁也没有想到，一开开了整整21天，开成了一个马拉松式的会议”。

刚开始大家还比较矜持，第二天开始争论越来越激烈，有时候一个问题能从早晨9点吵到晚上9点。“在这个争论过程中，我就下决心，我们团队什么时候吵明白了，我们就什么时候散会，我们就一直开到吵明白为止。”雷军回忆称，当时汽车团队的一千多人都在等待会议结果。

“今天回想这个会对我们很重要，因为我们来自于五湖四海不同背景，第一次有如此长时间、高密度、面对面的讨论，帮助了大家相互了解、相互融合。”雷军称，这次讨论会持续了21天，总结下来形成了一个最重要的共识：小米作为一个新来者，只要能顺利上牌桌就是巨大的成功。

很多人问雷军，小米为什么能用三年就把车造出来？他认为，小米造车要尊重行业规律，守正出奇，要先守正，再出奇，不要一上来就颠覆，一上来就掀桌子。

谁也没想到，21天的会议刚结束，小米汽车又迎来了一次考验——上海疫情暴发。

“我们有不少工程师在上海，研发怎么办呢？大家手提肩扛，把能扛回去的设备扛回了家，在家里做研发。有一位同学就这样把设备搬回家以后，在家里搭了一套工作环境。我们的超级电机控制软件，就是在他家的客厅里第一次真正运转起来的。”回忆疫情考验，雷军称，这是一段非常难忘又奇特的经历，我们相隔如此遥远，却又感受到如此的紧密。

雷军称，小米SU7车型很多产品决策，就是在各种各样的视频会议中完成。为了庆祝每一个小成果，小米汽车还办了几次线上庆功会，“把红酒寄到每一个同学的家里，大家联网云喝酒”。

挑战四：自己不懂车，怎么能把车造好？

2023年8月16日，小米汽车第一辆试产车缓缓从产线上驶出来，现场所有人都激动不已。

“经历了这么多的峰回路转，小米SU7如期交付了，这真的是个奇迹。我相信创造这个奇迹是我们汽车部这六七千人共同努力的结果，我觉得团队真的挺了不起的，每一个团队都是超水平的发挥。”雷军回忆称，下线仪式结束后大家散去，他一个人围着试产车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打开车门，又在里面坐了很久、很久，“真的不敢相信我们的车真的造出来了。在那个时刻，真的百感交集”。

既然自己带队，怎么可以把车做好呢？过去三年，这是雷军个人琢磨最多的问题。

“后来我发现，答案其实很简单，就是懂一行、爱一行，才能做好这一行。如果我要做车的话，我一定要懂车，一定要爱车，才有机会把车做好。所以我个人造车的第一步，大家可能不信，我的第一步就是自己开车。”雷军回忆称，过去十多年由于工作繁忙，自己很少开车，但从决定造车的那天起，他下决心重新开始开车。

开始时雷军就像新手上路，手忙脚乱，花了好几天才慢慢适应。“小米汽车来了非常多有经验的同学，他们都干了一辈子的车，见多识广，开过很多车，经验非常丰富，聊起来每个车都门清儿。”雷军说，跟他们工作的时候，自己有巨大的压力，于是决定尽快补上这一课，试驾足够多的车，迅速抹平信息鸿沟。

过去三年，雷军跟同事借车、去4S店试驾，总共试驾超过了170款车，试驾笔记有20多万字。他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成为国内开车最好的车企老板之一。于是他开始学习赛车，不仅自己学，还要带着小米管理团队一起学，最后雷军如愿拿到了赛车牌照，小米管理团队和工程师也有超过100人获得赛车牌照。

“我觉得玩赛车以后，我对车的认知进了一大步。因为之前自己开车，我从来没有开过地板油、地板刹，就是一脚踩死、油门踩死，遇到刹车的时候也是一脚踩死。而且我也不知道叫转向精准，什么叫操控，什么叫指哪儿打哪儿，开完赛车以后全明白了。后来觉得车跟车之间差距大极了，车跟车的差距非常大，所以更深地理解了什么是人车合一。”雷军认为，学赛车对自己帮助很大，此后他也力争亲自参加汽车研发的每一个关键节点。

2022年底在零下三四十度的黑河，雷军亲自参加小米SU7第一次冬测，第二年雷军又在40多度的吐鲁番参加了夏测。“小米第一次做车，我觉得质量对我们非常、非常重要。”雷军称，今年1月，小米汽车开展了整个行业最大规模的实车路测，投入576辆样车，测试了300多个城市的大街小巷、周围所有的公路，总测试里程达到了540万公里。

挑战五：小米SU7被认为“卖不动”，产能、定价多少合适？

去年12月，小米汽车第一次亮相，但没过几天，各种质疑、批评扑面而来。

“苹果十年都干不成，凭啥你们三年能干成？”雷军称，小米汽车第一次亮相时大家觉得非常突然，但在他看来，汽车产业已经很成熟，三年干成就是标准时间。回忆小米SU7刚刚亮相时，雷军说，当时黑稿潮水般袭来，再加上几家友商推波助澜，漫山遍野的调侃和嘲讽，他还玩笑称，“有一句话大家都听说过，‘军儿，收手吧，外面都是XX’。”

不过在雷军看来，外部质疑都是小事，真正的困难是，上市前两个月，大家认为小米倾注7000人无数心血做的SU7“卖不动”。

“这个给我急的不行，我跟他们说我们的配置、体验都比Model 3好很多，人家跟我说，买Model 3的都是特斯拉，都是马斯克的铁粉，他们肯定不会买你们SU7的。”雷军回忆称，面对种种质疑，小米汽车几个部门给他整理了三份报告，最终雷军还是被一句话噎住：宝马、奥迪、奔驰的“34C”用户买的全是品牌，他为什么买SU7？

“干了三年多，花费一两百亿，最后做完了卖不动。我让市场部请一些媒体朋友们帮忙出主意，一共请了23位。我也万万没想到，绝大部分人都不看好。他们认为能卖3000辆就要烧高香了。”面对这一结论，雷军有点不服气，他亲自尝试去说服他们，说了两三个小时，说到口干舌燥，完全没用，改变不了大家的观点。

此后一段时间，雷军陷入极度绝望中，小米汽车整个团队都笼罩在焦虑之中，而真正考验信心是今年2月份要确定产能的时候。

“汽车生产很复杂，供应链条很长。我们2月份要确定全年产能，要订多少货呢？很多人建议订3万辆，稳点好。我内心是非常矛盾的，订多了担心卖不掉，订少了担心不够卖，大家又骂我饥饿营销。”在央视采访里，雷军说，他既怕卖不动，又怕不够卖，这是极度矛盾的问题。

最终，雷军定下了76000辆的产能，这意味着扣掉爬坡时间，月销要达到1万辆，而此时纯电轿车月销1万的只有特斯拉的Model 3。

“我从第一天下的目标就是数一数二。如果卖不出去意味着什么？如果有一万辆车卖不掉，要租多少足球场停车？反正车一开始是漫山遍野，所以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灭顶之灾。76000辆，我深知这是一个有风险的目标，但我也很清楚其实没有退路，像一个过河的卒子，只能拼命往前冲。”3月中旬，雷军和小米汽车在巨大的焦虑中举办了唯一一次上市前的媒体试驾会，第一次真正接触小米SU7后，媒体中有一些人的观点开始改变了。

“他们说，无法想象这是小米造的第一辆车，它的完成度是非常之高，驾驶质感也特别高级，他们说小米确实有高人。我悬着的心，才稍稍踏实了一下。”临近上市，雷军又面临了定价难题，“价格定错了，后果不堪设想，上百亿的损失、三年的时间付之东流。”

关于小米SU7定价，当时网上有很多版本，14.9万元，甚至还有人说定价9.9万元。不过雷军说，当时更大压力来自于内部。“销售同学都很有经验，他们对纯电轿车一致信心严重不足，在发布会的前一天，我们最后的价格决策会时间不长，但争论非常激烈，我认为我们的SU7配置体验远超Model 3，我觉得我们有勇气定到21.59万元，这已经比Model 3便宜3万，我觉得竞争力已经非常强大。”雷军的决定让销售同事非常担忧，整个会场一片寂静，雷军回忆说，“直到现场一位高管说，就定这个价吧，无论卖多少辆，我们小米都认了”。

3月28日，小米汽车正式上市，雷军称当天他极度紧张、嗓子沙哑，就像十年寒窗苦读的学生终于参加高考。直到公布定价，现场观众一片欢呼，雷军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小米SU7应该成了”。